－Chapter8－
Chapter8
他掏出一根受了潮的香菸，叼在嘴上。
在這裡，彷彿沒有時間的流動。那曾經給自己送過午餐的小
弟，也在某個晚上之後就徹底消失了。雖然曾接受過精神鍛鍊的
自己能夠忍受飢餓帶來的不適感，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半點夜
聖者的影子了。
「似乎，已經快滿三個月了……」手中的香菸點燃。
聖堂，是害怕自己的力量才把我關在這裡，還是……
燭臺能提供的光源不再。而在這之前，早已將那本「迪斯諾
特」翻看完畢的他開始懷疑聖堂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組織。或者說
……到底，真正的聖堂在哪？默思特和十二長老的能力是無庸置
疑的，但他們的能力最多也不過和自己同級。可依照葉大雄前輩
遺留下來的東西，現今的聖堂，卻僅僅是個有著聖力以及信仰的
組織罷了……
那些對科技排斥的老古板，是絕對不允許生命智能體出現
在這裡的。
那麼，與我有關嗎？
沾惹上詛咒之血的自己，似乎被老派的長者們討厭呢……
「也對。」
那股令人感到一絲寒意的黑氣又再次纏繞在他的身上。從底
而上，緩慢卻又全面地包覆住裸露在外的肌膚。他靜靜的凝視那
沒被黑氣遮蓋的手指，像是在觀察什麼有趣的東西似的。
「既然差不多了，那就出去玩一下吧。」
輕輕一彈，夾在指間的香菸循著預設的軌道往牆壁飛去──
「搭，」
室中除了那殘留的黑氣外，再無人影。
＊
夢羅克地下刺客總部。
如果說聖堂代表著普隆德拉王國那面善的意向，那相反的惡
，則通常會指向散佈在夢羅克沙漠附近的刺客組織。其中，又以
「灰」這個暗殺組織最具有代表性。不需要名字，不需要情報；
只要你付了錢，他們就能夠忠實且無誤的達到你的目標和希望。
「灰」雖然是個神秘的組織，但在各地的酒館都能輕易找到
他的下線。你只需要花上一瓶烈性朗姆士酒的價位就可以向酒保
說出你的委託，在很快的時間內，一個合理的價碼就會出現在你
的帳單上。簽了字，這任務契約也就成立了。
有這麼一個便捷的聯絡管道，自然不會有人好奇「灰」這個
組織在哪；而那些試圖找到正確地點的刺客組織，同樣也在消失
一批又一批的人馬之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灰」，是夢羅克最為神秘的刺客組織……
但神秘這兩個字卻很容易被某些特權人士忽略。
像是，他──
當灰看到書房角落突然出現大量黑氣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
如此邪惡卻又純淨的可怕的聖堂之力，記憶中似乎只有自己長兄
收養的那個小鬼頭才能擁有……高階神官，迪斯．羅德。
凝聚在迪斯身上的黑霧緩慢散開，卻又像是不願離開他似的
化作絲線纏繞在他的四肢。灰相當清楚，這個姪兒雖然本性還是
跟當年一樣純淨，但他的身體已經習慣吸收外界的黑暗能量來補
充損耗的那一部分……這可不是好事，難道默思特已經無法再壓
制住他的力量了？
「灰老頭，我的人呢？」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時，灰先是呆了一下，接著便露出奇怪的
笑容。
「就來了。」他隨手打了個響指。
一個身穿刺客服裝的男子慢慢從褐色牆壁出現。不，與其說
出現，不如說他打從一開始就隱身在那邊似的。
「頭兒，有什麼吩咐嗎？」
當十三從組織的祕道走出來時，他便感到那股熟悉的氣息了
。他的主人──迪斯．羅德。不由自主的，他的心肺機能正加速
運轉中，即使曾經受過嚴酷的情緒控制課程的他也無法避免。迪
斯．羅德，他心中的唯一，即使是養育自己長大的頭子在自己心
中也不比主人重要。
那天的誓言，那天的香菸……
「人我帶走了。」迪斯冷著一張臉說道。
「好，記得別用太兇。」灰微笑回答。
灰隨手一擺，掛在十三肩膀上的漆黑刺客階章就這麼消失於
無形之中。十三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終於能夠以個人的身分去
服從主人的命令了。
「灰老頭，改天我再來看你吧。」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罕見地露出了微笑。
從神官長袍底下生出的黑色霧氣覆蓋在十三和迪斯的身上，
和之前一樣，霧氣散開後，兩個本應存在於密室中的生命體就這
麼突然地消失。
被留在密室的孤獨老人站了起來，仔細觀察那已經液化卻仍
然漂浮在地板之上的黑色氣體。良久，他才如釋重負的大力呼出
一口氣，隨即按下在座椅旁邊的暗格……
「大哥，那小子果然把十三帶走了。」
「是，我知道，事實上十三本來就是為了他才特地培養的…
…相信以他們兩人現今的能力來看，要沖垮你那破舊古板的聖堂
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不過……」
一陣沉默。
「……大哥，你確定這樣真的好嗎？迪斯已經成長到連我都
無法擊敗的程度了。如果再考慮到十三和他聯手的力量，他們力
量的來源已經不是聖堂能隱瞞的事情了。但為何他的能力會突然
嚴重傾斜到黑暗屬性呢……」
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極為關鍵的事情，老人還沒說出口的
話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我懂了，那就這樣吧。」
他再次按下暗格。
「你是因為這樣才把迪斯關到『那裡』的嗎？看來聖堂內部
的問題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了……既然你已經有了這樣的決
心，那我如果再作保留的話，可就辜負了這六十多年的兄弟之情
了啊……去吧，夜鶯」。
他微微抖了一下，輕輕詠唱起與一名刺客頭子絕無任何關聯
的魔法語……唱罷，肩上象徵刺客的灰色夜鶯化作一道虛影往密
室外飛去。
「這年頭果然不會有人關心獨居老人的問題……這可是勞動
力大幅下滑的原因之一呢，唉。」
談到未來的時候，即使是他也無力扭轉。
＊
十三不清楚這裡是哪，但他想應該距離夢羅克不會太遠。四
周仍是些乾枯的死樹，還有那看不到盡頭的沙漠，高掛天空的烈
日。
「小狗，我教給你的東西還記得吧？」
迪斯從外套的袖袋當中翻了兩翻，最後掏出兩根香菸。一根
叼在嘴上，一根帶著挑釁意味地拋向身後的十三。
十三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點點頭。也沒看到他作了什麼動
作，那根香菸就在一瞬之間點燃了。
而目睹這一切的迪斯．羅德高階神官，也只能喃喃自語著：
「刺客真是方便，根本就是在變魔術一樣。哪像我還得將暗之元
素轉換過後才會憑空出現火焰元素……看來改天得去找刺客老頭
學兩手，這招實在太方便了。」
「主人的話，我每一句都還記得。」
他不在乎迪斯對他的稱呼。對他而言，主人就是他的一切，
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迪斯，並且完成他的任何要求。雖然主人
並不曾用上對下的口氣對他交付命令，但他心中早已如此認定。
當任務失敗的那天起，他便了解到──這是他的宿命。
「還挺有架勢的嘛，看來就算你被灰老頭革了職也可以去其
他地方當個小混混或者打手之類的，絕對餓不死啦！」他笑著說
。
迪斯突然低下了頭，就好像小孩子想要買玩具時的動作一樣
，就這麼站在原地，食指與食指很孩子氣的碰在一起。
「那個……」他騷了騷頭髮，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似的。
「我知道。」十三點頭。
「唔？」這次換迪斯驚訝了。黑暗聖力雖然不是秘密，但也
只有默思特和灰老頭兩個人知道而已。雖然他相信以十三的能力
受到灰的賞識不是難事，但刺客老頭總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他吧
？
「不，並不是那樣的。」
看到迪斯的表情時，十三便已猜到自己的主人誤會了一件事
情。他屈膝半跪，以極其認真的口氣說道：「我不知道您要做什
麼，但對於您的命令我會絕對服從，所以您並不需要顧慮到我的
心情。」
即使只是被利用的道具也沒關係。
「這樣啊……」
向來我行我素的迪斯．羅德少有的沉默了。他不是不能直接
把十三當作實驗對象，不過……就跟不喜歡有人把狗當作回收桶
那樣總是把剩飯剩菜丟給牠們吃，他對這具有測試性質的行為實
在有些猶豫。
「不，不用了。」
考慮良久之後，他這麼說著。
現在的你已經夠強了，即使再讓黑暗聖氣改造一次也不會有
多大的轉變。太弱也沒關係，反正保護小狗，拯救弱勢團體一向
是被我奉為圭臬的行動指南。
「我願意嘗試。」
他又皺起了眉。
他很清楚十三個個性，這種難以解釋的堅持是他的優點也是
他的缺點。就好像現在這樣……
「主人，我說，我願意嘗試。」再也堅定不過的眼神，他緊
盯著迪斯說道。
看著正凝望自己的十三，迪斯突然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這
種純淨的眼神，自己不知道還能不能夠再次擁有……
「別後悔。」
十三點了點頭。
跟著，任由那從地上緩緩湧出的黑氣鑽入自己裸露在外的身
體……
迪斯沒有發現，十三也沒有說。他就只是輕撫著胸前的空心
墬子，裡頭裝著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一根僅剩下濾嘴的香菸，躺在那兒。
然後迪斯就死掉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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